若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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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追仪】楚云深(6)

6

 

两个时辰后,含光君和泽芜君都到了鬼将军的这间小屋里。蓝景仪受宠若惊,向蓝忘机和蓝曦臣拱手作揖,又对着蓝曦臣道,“家主,族中事务繁忙,您怎么也来了?”

“我听忘机说了一下情况,想着自己当时在场,听过琴音,便过来了。”

“多谢家主。”

 

温宁连忙收拾了一下后院,腾出了一大块地方。几人席地而坐,开始核对曲谱。

七年前的蓝景仪听音、辨音、扒谱的能力都不够,更别说过了这么久了,并不指望自己还能记得多少旋律。蓝景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暗骂自己当时为什么做什么事都不认真。蓝曦臣神色淡然,唇边依旧挂着那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的微笑,似是告诉景仪不用太担心。

 

蓝曦臣取出裂冰,幽幽吹响了第一首曲子。箫鸣声初而含蓄婉转,似山间的一股清泉缓缓流淌,又忽而高亢,宛若拍打着河岸两边的巨石,翻转着,叫嚣着,而后又似汇入江流,那股力量被暗流涌动的势力排挤着,急剧直上,又重重落下,如此往复,最后逐渐归为沉寂,深沉而平稳,层层推进,汇于大海……

 

蓝景仪坐在蓝忘机身旁,看他一页一页飞速地翻着厚厚的《琴音秘谱》,一目十行,而后手指倏地在某处停住了,抬眸看了一眼兄长,道,“《镇魂抄》。”

蓝曦臣点点头,这次又是另一段旋律——起先空灵而虚幻,夹杂着一丝魅影,仿佛要蛊惑人的心智,后又苍凉而凄清,宛若送别,令人不禁泪眼婆娑……

这次蓝忘机只是往后翻了两页,便打断了兄长的吹奏,“《降灵曲》。”

 

蓝景仪在一旁看呆了,默默感叹泽芜君的记忆力与含光君的反应力,即便自己这些年修为渐高,但自己和长辈们的差距还是在那里的,这下觉得自愧不如。

 

蓝曦臣也不耽误时间,下一秒就开始演奏第三首,而这一次却令含光君面若寒霜的脸微微动了动。蓝忘机从前至后,又将整本曲谱翻了一遍,面色凝重。蓝曦臣放下了裂冰,问:“没有吗?”

蓝忘机点点头,“嗯。”

 

蓝景仪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去,温宁轻轻拍着他的背,悄悄安慰他没事,已经有两首了,这就说明是有希望的。

 

蓝曦臣表示赞同,“这两首曲子是温家为镇压邪祟而编的,只是很多年没有什么人演奏了,我之前也未曾了解过,是我疏忽了。以思追当年的能力,似乎不足以操控奏此曲的灵机。如此来看,景仪,你的猜测不无道理。”

 

只是现下感觉还差了一点点。找不出第三首曲子,蓝景仪不敢下定论,也不敢贸然行动,随随便便砸了琴自然是不可以的,关键是要找出真正解除所谓的封印的方法。蓝忘机翻出忘机琴,搁在了腿上,手指拨弄着琴弦,将兄长方才吹奏的曲子弹了一遍。

蓝曦臣微笑,“演奏没有问题。”

蓝忘机收好琴,直起了身,把琴背在了身后,朝温宁微微颔首。温宁急急地鞠了一躬,而后把《山海异闻图鉴》双手呈给了蓝曦臣,对方微笑道,“多谢温公子。”蓝曦臣转头摸了摸景仪的头,柔声道,“景仪,没事,不要太担心。我们先回家。”

“是!”

 

告别了鬼将军之后,蓝景仪一踏入云深不知处,就心急火燎地往藏书阁赶去。蓝氏双璧也不拦着他,随他去了。只是在路过蓝启仁的住处时被刚出门的老先生撞见了,他怒吼:“蓝景仪!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!”

蓝景仪连忙绕开了蓝启仁,不知是脑子一抽还是怎么的,嘴巴跑得过于快,回敬了一句:“先生,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。”气得蓝启仁七窍生烟,还是蓝曦臣劝下了自家叔父。

蓝启仁恨恨道:“等他查完这件事,让他抄家规!这些年他莫不是已经忘了被罚的滋味。”蓝曦臣忍俊不禁。

 

景仪在藏书阁呆了七天七夜,家里的小辈被泽芜君吩咐每天送来吃食,看见景仪前辈废寝忘食,小声提醒,希望前辈能够注意身体。蓝景仪点点头,道谢之后继续看书。这七天里,他查阅了自己还未看过的古籍,无论是关于琴律的,还是关于妖物的,希望能够再找到线索。吃饱了读,读完了睡,睡醒了再吃,如此往复,看得他脑仁儿发晕。

 

第八日早晨,蓝景仪被魏无羡手中卷成筒的书轻轻敲醒,“小景仪。听不听我吹曲子呀?”说罢摇了摇手中的陈情。

蓝景仪迷迷糊糊的,声音小的像蚊子嗡:“魏前辈,是有什么线索了吗?”魏无羡无奈地用陈情戳了戳尚且还瘫在地上打盹儿的蓝景仪,哈哈一笑,“大清早的,想让你清醒一下。”

 

魏无羡不紧不慢地开始吹奏,悠扬的笛声回荡在藏书阁中,细细听来,这曲调与泽芜君演绎得有所不同,裂冰的演绎充满着柔情,细腻中透着一股微凉,而陈情的演绎则萦绕着点点缠绵和无限的情思,尾音略微上扬、轻颤,醉生梦死之感呼之欲出,明明只是笛音,却觉得夹在着一丝柔媚,一丝香///艳,半分情///欲,半分娇///嗔,委实能让人想入非非——可这正是思追弹奏的那第三首琴曲。半晌,一曲终了,魏无羡缓缓开口,“这是云梦、夷陵那一带的歌谣。”

 

“叫什么?”蓝景仪瞬间清醒了七八分,迫不及待地问道。

 

“《共琴》。”魏无羡潇洒地转了转笛子,“不用问我能不能确定,我特意跑回云梦,找江澄好好讨论了一下。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听,只不过一直都只是出去玩儿的时候偶尔大人们哼哼,没怎么问长辈这曲子打哪儿来,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。”紧接着他嗤笑了一声,“江澄那臭脾气,居然让门生硬生生把我堵在莲花坞门口,事儿真多……不过后来他还是出来跟我聊了会儿,黑着脸带我去找镇上的老人们挨家挨户询问了。你是不知道,我们俩大老爷们儿对着一群大爷大娘哼这曲,啧,那画面,简直太美……再然后那茶铺的婶婶与我们说啊,这啊,是烟花柳巷的艳歌,江澄那个死要面子的闹了个大红脸……”

 

后面魏前辈扯了什么蓝景仪没有听见,他只是在听见《共琴》时脑子当机了一瞬,然后机械的从身边的书架上抽出了自己刚看的一本书,上面记载着姑苏以外地区的民歌民谣。翻开这本民歌集约莫从右往左数三分之二之处,前后浏览了一下,四页之后赫然写着“共琴”两个大字!蓝景仪赶紧往下读……

 

魏无羡对景仪的无视并不在意,他双臂环在胸前,道:“讲的什么?”

蓝景仪倒吸一口凉气,“啪”地一声合上了书,“我本来以为如此歌谣只是单纯的男女(欢)(爱)……不曾想……竟然是灵异故事。”

 

“是啊。”魏无羡一个翻身坐在了桌案上,丝毫没有长辈形象地翘起二郎腿,闲散地把手臂撑在了膝上,下巴往手上一搁,继续说,“古琴属阴,有这种奇闻异事也是不奇怪的。”他回忆着拉住他和江澄叨叨不停的大娘的话,只觉有些人的命运有时真的就是会令旁人扼腕叹息。

 

据说数十年前,云梦一带有一雅///(女///支),姿色上乘,性格温和,待人真诚,琴棋书画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,每逢与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时,便能出口成章,不仅如此,还能歌善舞,可谓是一代绝///色美人。此女只卖艺不卖///身,当地人唤她一声“阿烟”。

 

阿烟年幼时被抄家,流落青///楼,孤苦伶仃,一开始只得以琴为艺,以艺谋生,待到后来习得高超的琴艺,无数人为之倾倒,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因琴闻名,是那条巷道里最令人眼红的头牌。女孩儿生的乖巧,长得白净,一双大眼亮亮的,一张小嘴甜甜的。待到二八年纪,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,附近的人都夸她灵醒①,赞她刮气②。

 

可惜如此通透的一位姑娘,最后不免落于才子佳人这类俗套的故事之中。这位佳人将自己的积蓄尽数给了那才子作为盘缠,送他进京赶考,身边的姐妹无一不劝她三思。可她仍那么做了,痴痴地待他归来,之后便是远远听闻他高中,又远远听闻他即将娶妻的消息。她黯然神伤,知道是已经回不去了,但没哭没闹,只是将自己与他初见时弹的那曲《惊鸿》一遍又一遍弹奏着。她记得那时他说:“君善抚琴我善舞,曲终人离心若堵。只缘感君一回顾,使我思君朝与暮。③”可没想到当真是姐妹们说的那样,男人薄情啊。

 

数日后,她等来了官府的人。原来是那男人怕阿烟一时冲动毁了他的名声,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顾旧情,差人来灭口了,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谓是心狠手辣,送来了毒药与白绫,还给了阿烟第三种选择,背负一项莫须有的罪名,接受行刑。阿烟听闻,神情冷淡地说:“既然如此,那烦请各位差爷先候着,容小女收拾一下家当。”所谓家当,也就是她那把伴随她多年的古琴——清欢。

 

那一晚,她被押到官府打牢,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,没有愤怒,没有绝望,有的只是宛如一潭死水的沉寂。也是那一晚,官府上下都被一曲溢满“情”与“欲”的旋律蛊惑了,所有人被迷得神魂颠倒,一蹶不振,即便是武艺高强之人也毫无还击之力。又据说后来那男人差遣过来的人俱是一病不起,仿佛被人吸食了阳气,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。

 

原本关押阿烟的大牢空无一人,只是地上写着可怖的血字:“仗义半从屠狗辈,负心都是读书人④。”似是控诉那男人的无情无义……这件事,轰动云梦。

 

又过了一月,男人在心神不宁之中迎来了自己的大婚。那日夜晚,阿烟造访了他的梦境,梦里的她笑语嫣然,席地而坐,为他奏了一曲《惊鸿》,恍若回到了当初那惊鸿一面的初见。他低低道:“阿烟……”阿烟没有说话,嗤嗤地笑着,忽而琴声一转,糅杂了几分魅惑。她说:“官人,来呀。”朱唇轻启,如梦如幻。她伸出右手,轻轻挥了挥,“来呀。”

 

……

 

第二日,房间里的新郎官没了踪影。新娘起床时发现自己抱着的夫君不知何时成了一把木琴。她愕然,只见那琴上刻着一幅画,画中一男一女,男人僵直的躺着,好似没了呼吸,手中握着精致的小瓶,塞子已经落在了旁边的地上,而那女人的脖颈被几尺白绫悬在梁上,她的脚下是已经踢翻了的圆凳。这幅画边又有二字,写作“共琴”。

而当新娘子跌跌撞撞爬下床,她看见白墙上不知是用红漆还是用人血写上了这样几个大字:“杀人偿命。”

 

……

 

有人说,是那才子杀了佳人。

有人说,是那佳人杀了才子。

有人说,两者都是。

 

谁也没有找到这两人,按理来说,活应见人,死应见尸。可这二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。再后来的后来,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结局,那就是这二人都死了,死在了这把琴里。清欢陪伴阿烟多年,具有了灵识,也有了修为。阿烟引着那负心汉入了琴,诱他服下了毒,而后自杀。清欢所做的最后一件事,就是用自己的琴身锁住了二人,不让这二人的怨气化为厉鬼邪祟去伤及无辜。又有人说,这样一来,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。

 

他们的灵魂就这样随着双方的逝去,安稳地沉睡着,互不相扰,仿佛两条平行线,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,还各自清净,却再也无法重见天日。

 

故事里的那首被阿烟奏了两次艳曲,于是被人们叫作了《共琴》,既是那刻上的字使然,亦是表明这二人从此共存于琴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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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②:“灵醒”与“刮气”,武汉方言(P.S. 原著中的云梦设定指的是现在湖北这一片),前者为“整洁好看,出色聪明”之意,后者一般形容女孩子长得漂亮。

③出自汉乐府《古相思曲》

④明代学者曹学佺的对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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